奇魄香魂 (1-100全) (8/33)

第二十四回 开谢双逢霖

  虚竹一觉醒来,伸个懒腰,吃惊发现香菱满面赤霞,额头高热,烧得她闭眼
直哼哼。虚竹正要到皇宫去看阿朱,便要捎带香菱去看御医。

  花姐被他唬了一愣,婉言劝道:「一个普通的寒热伤风怎至于去麻烦皇上?」

  虚竹为了哄香菱高兴,更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,吃过中饭后,到底带香菱一
起去了。

  虚竹到了宫门前,递上御赐金牌,守卫把金牌传进去。好一会儿之后,刘副
总管懒懒走过来,脸色极其不耐烦,将金牌还给虚竹,话也懒得说,用嘴一驽,
示意虚竹跟他进去。

  依旧到了养心殿,虚竹鼓足勇气向小皇帝说了香菱的事。

  不待哲宗说话,刘副总管在旁哼了一声,阴阳怪气道:「昨儿一个,今儿一
个,你当御医房为你家开的么?」

  虚竹脸上一红,深深低下头去。

  哲宗摆了摆手,刘副总管退下一步不吭声了。

  哲宗随意问了虚竹几句,便盯着他腰间的金牌若有所思。

  虚竹心里也在寻思:「他给了我这块牌子,如今必是后悔了,想收回去又不
好意思说。哼!你当日落难之时,说我是什么栋梁之材,我自知也称不上,有个
玉花轩也大大知足了,这块牌子我可不稀罕。」想到这里,他解下金牌,双手奉
在头顶,说道:「当日之事全是小人本分,皇上既已给了赏赐,这金牌就应还给
皇上。」

  哲宗不置可否。刘副总管将金牌接去,恭敬放在龙案上。

  哲宗这才开口道:「你功劳极大,不过你立的功劳却不好让人知道,等朕有
了兴致便去看你。」

  虚竹心念急动:「哪有皇上去看百姓的,不就是寻个借口逛窑子。哎哟!不
好!他见了刘婕杼,必然得知南唐公主和孟家的秘密,若刘婕杼先说出来,我岂
不是欺君之罪。」这时见哲宗挥手让他退去,慌道:「小人还有秘事禀告。」说
完瞧瞧刘副总管,神色犹犹豫豫。

  哲宗面露诧异,示意刘副总管退出殿去。

  这会功夫,虚竹已想得明白,自己所做所为已与南唐公主分道扬镳,自己又
除去了孟家两个男根,与其更是水火不容。于是便把当日在孟家大厅所听到的秘
密,和盘向哲宗托出。

  哲宗越听越心惊,觉此事万难置信,皇后和太师都是孟家的人,若他们和反
贼勾结,还不轻易反了天。连连追问:「此事当真?」

  虚竹咚咚磕头,斩钉截铁道:「小人绝无半句假话。」

  哲宗惊愕寻思:「没有天大的胆,也不敢编这天大的故事,他所说多半是真。
难怪不许先皇变法!难怪不许兵将抵抗契丹!难怪迟迟不许我亲政!」

  哲宗神色变了几变,最后变得异常阴沈,远不是他这年纪该有的神色。

  虚竹被他盯得浑身发冷,诚惶诚恐道:「小人被挟持到了匪窝,但始终一心
一意忠诚皇上,冒死逃出就是为了面禀皇上,而且我把反贼也抓到了玉花轩。」

  哲宗大吃一惊:「什么?你抓到了南唐公主?」

  虚竹慌忙再道:「那南唐公主么,小人日后一定为皇上抓来,此刻抓到的是
她的徒弟刘婕杼,也就是当日欺骗皇上的柳师师。」

  虚竹供出了刘婕杼,却没舍得说出木婉清来。

  哲宗「哦」了一声,沈吟半晌,正色道:「你救驾有功,得此秘密更是奇功
一件,但此事万分重大,若向他人洩露半句,我立时让你身首异处!」

  虚竹惊慌万分:「小人明白,明白……小人十分明白。」说完不知不觉出了
一额冷汗。

  哲宗挥笔疾书,将手谕和那块金牌一并递与虚竹,说道:「朕密封你为殿前
副都指挥使,加封从三品的正议大夫,凭朕手谕和御赐金牌,你可随时入宫护驾。」

  虚竹上前接下,退跪谢恩。

  哲宗又道:「切不可将朕的手谕轻易示人,刘副总管是朕的亲信,朕叫他给
你拿件衣服,你日后进宫便扮成宦官模样,只是你嗓音粗,切不可乱说话。」

  虚竹连称遵旨,不想在他退出殿时,哲宗又扔出一句话来:「事关国家安危,
朕今晚御审反贼,你准备好接驾,决计不可有失。」

  虚竹出殿,挥袖擦擦汗。

  刘副总管见金牌又系在他腰上,当即满脸堆笑迎过来,听虚竹要送香菱去御
医房,忙吆喝了几个小太监,他亲自也陪着去了。

  到了宫门外,虚竹抢先一步抱起香菱。

  刘副总管笑道:「哎哟哟!难怪大人当心尖儿似得,就这俏模样儿,宫里头
都难见着。」

  虚竹进了御医房,见阿朱仍在昏迷,但嘴角含着笑容,只道她伤势渐好,心
情大为好转,向御医挨个谢过。

  一个御医给香菱把了把脉,再用手背触了触香菱前额,说道:「惊悸伤风所
致,病倒不重,只是不能耽搁,我开个药房,即刻回去服药。你们远道来的吧。」

  虚竹脱口说道:「是的,刚从应天府赶过来。」

  这个御医正揣测他们是哪方神圣,闻言微微动容,问道:「应天府?这小姑
娘莫不是娘娘本家?」

  虚竹愣了一下,点了点头,这才想起当今皇后也是孟家的人,心里登时吃惊,
寻思着:「我只是告孟家的状,可没敢想过告皇后,皇上会不会怪罪?」

  那个御医再次为香菱把把脉,叫香菱伸出舌头看了看,说道:「小姑娘就留
这儿吧,我煎药连夜给她调理,明儿个一准就见轻了。」

  虚竹将香菱扶躺在阿朱身旁,正要询问阿朱的病情,昨日为阿朱输内力的那
个白胡子走过来,向他递过一张纸,摇头道:「这姑娘的病没药可医,我给她开
了这张方子,也只是聊尽人事而已。」

  虚竹一听登时又六神无主。

  白胡子又道:「但既有圣命,我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,你过两日再来,若我
还没寻到法子,可以给你们指一个去处,你们去碰碰运气。」说着扶起阿朱,为
她输送内力。

  须臾功夫,阿朱睁开眼睛向虚竹微微一笑。

  香菱虚弱唤道:「阿朱姐姐!」

  阿朱惊讶道:「妹妹你怎么来了?」

  虚竹想着白胡子的话,心里难过,黯然应道:「她感了风寒,御医刚刚瞧过,
正好叫她给你作个伴儿。」

  刘副总管此时拿来一个包裹,里面是几件宦官衣服。虚竹接过包裹,向阿朱
和香菱道了一声别,闷闷不乐出了宫。

  虚竹回到玉花轩,见男女交织,杯觥交错,好一派熟悉景致。他顿生亲切之
感,心中烦闷不觉也少了许多。花姐摆好饭菜,亲自来请虚竹,说道:「屋里两
个姑娘一整天没开门,只好劳东家亲自去请。」

  虚竹到刘婕杼房前,敲了半天门,才听得里面没好气叫道:「来了,来了,
好不烦人。」

  刘婕杼开门后,狠狠瞪了他一眼。木婉清见了虚竹的影子,依旧惊恐乱叫。

  虚竹吃惊道:「她怎么还是不好?」

  刘婕杼冷笑道:「你天天来烦她,恐怕她总也不好了。」

  虚竹听了这话,十分不安,忧心道:「还是找个郎中瞧瞧吧?」

  刘婕杼再瞪他一眼,道:「她整日不说话,总是呆呆坐着,不过除了见你害
怕,见别人倒没什么,没准过几天能好,只要你别再去惊扰她。」

  二人到了楼下饭厅。花姐问起香菱,虚竹道:「她留在了皇宫里,御医正用
心医着呢,明儿个就能回来。」

  花姐吃惊道:「东家真是好大面子!」

  虚竹立时得意起来。

  而刘婕杼听闻香菱的名字,脸上便红了一大片,忍不住道:「今晚能睡个安
稳觉了,那孩子……真好可怜。」说完又瞪了虚竹一眼。

  虚竹这才明白,刘婕杼为何三番二次瞪他,原来昨夜她在隔壁都听了去。他
心里暗笑,吃了几口菜,试探道:「师姐,今个我见到了皇上,他可是问起你了,
好像很是惦念。」

  刘婕杼一拍桌子,怒气沖沖站起来。虚竹忙再道:「师姐莫急!我再不敢说
了。」

  刘婕杼哼一声,坐下夹了满口菜,狠劲嚼着,脸上越来越红。

  虚竹见此打定了主意,微笑着端起了饭碗。

  虚竹吃了半碗饭,偷偷给花姐使个眼色,然后悄悄出去候在门外。等花姐随
后出来,他从怀中拿出拢翠庵地洞中得来的阴阳和合散,小声吩咐道:「每人再
上一碗汤,把这个往我小师姐的汤中用些,稍稍一点便够了。」

  花姐接过,见瓶上的字便知其用途,心领神会点点头,接着笑道:「这种缺
德事儿,东家还是少让我做吧。」她收好瓷瓶,又道:「这样的东西我手里也有
几种,不知那个猛一些?」

  虚竹一摆手,笑道:「我这里还有,这瓶你先收着,以后你自己用用不就知
道了。」说完解开裤子对着树根放水。

  花姐偷眼瞧他手里抖擞的大物,暗暗心惊,笑吟吟道:「你倒舍得糟蹋自家
院子。」

  虚竹嘿嘿一笑,系上裤带,见花姐粉脸被月光照得俏丽流萤,便搂上她亲了
一口,笑嘻嘻道:「我这是往院子里留个记号,也是让你瞧瞧我这东西,以后你
吃完药来就找东家。」

  花姐油腻腻嗔他一眼,扭着屁股吩咐上汤去了。

  虚竹回到饭厅,向刘婕杼大献殷勤,劝菜劝饭,一口一个「师姐」。见花姐
端汤上来,便大声吩咐她将木婉清送到香菱房里,好在夜里请个茅山道士来施法
叫叫魂。花姐答应着走了。虚竹接着殷勤劝刘婕杼喝汤。不一会儿功夫,刘婕杼
面泛红潮,神色有些不安,起身一声不响回房了。

  虚竹嘿嘿一笑,心想:「我遵照圣旨,已准备好了接驾。但如果小皇帝不来
御审,我为了『决计不可有失』,那也只能大义灭亲了,就怕到时已由不得我,
我反被女飞贼就地正法。」

  他正得意失笑,花姐进来说有客来访。

  虚竹抹抹嘴角,起身道:「那是我远方朋友,你自去忙吧。」

  虚竹出外一看,正是哲宗微服出行。随驾还有二人,其一便是上回那个短须
中年男子。

  虚竹上前见礼,顾及自己是小皇帝的秘密卧底,因此不敢多说话,径直把哲
宗领到刘婕杼房前,抽出匕首插进门缝,无声把门闩划断,小声道:「反贼就在
里面,已经被小人……哦,应该是臣子……暗中制住,请陛下放心审讯,有臣亲
自守卫,绝无旁人骚扰。」

  哲宗正不满他行止粗鲁,闻言又不禁一喜,也小声道:「这里不是皇宫,爱
卿不必拘于形礼。」说完推开房门潇洒而入。

  虚竹替他轻轻关上门,听得屋内传来刘婕杼的轻叫,接着是含煳不清的对话。
虚竹见刘婕杼没有哭闹,便放心下楼去招唿另外两人。

  短须中年男子自称乐士宣,皇上的御前护卫。乐士宣再介绍另一男子,也是
御前护卫,名叫梁从政。虚竹连连寒暄客气,他虽不知御前护卫是多大的官,但
能够陪着皇上嫖娼,自是万万得罪不得。乐士宣对上回之事还心存芥蒂,另外自
持身份,也瞧虚竹不起,因此说话不冷不热,几句话后便不再言语了,他和梁从
政一左一右盘腿坐在清冷的院中运气打坐,须臾功夫,二人平举在胸前的手掌间
隐有几丝烟气流动,显然内功十分深厚。

  虚竹虽不识官场规矩,但也知此刻应该格外表现衷心,于是依样坐到地上,
主动为皇上偷情作护卫。他默念降龙十八掌心法,运行了一回,然后运起干坤大
挪移,渐渐入了无我之境。待猛地从空灵惊醒,见乐士宣和梁从政满脸惊奇站在
身边,他慌忙起身作礼,那二人也慌忙回礼,神情变得客气了许多。

  乐士宣向二楼瞄了一眼,说道:「天色已晚,请兄台自便。」

  见虚竹面露犹豫,乐士宣微微一笑,又道:「陛下万尊之躯,有些事并不想
让人听见或看见。」

  虚竹恍然大悟,拱手作别道:「谢大人提醒,小的先告辞了。」

  乐士宣亦拱手客气道:「不敢,不敢!兄台深藏不露,我等钦佩之至。」

  虚竹回房不敢燃灯,轻手轻脚脱了衣服,慢慢斜身上床,突触到一人,忽想
起来木婉清,登时大吃一惊,恐她此时叫闹起来,惊了隔壁御审。他心惊肉跳,
一动不敢动,却静听木婉清睡得十分香沈,这才又惊又喜,在她身边轻轻躺下,
手臂搭上柳腰,香泽盈鼻,相触滑腻,发现木婉清只穿着肚兜小裤。

  虚竹只静静忍了一会儿,双手便开始小心翼翼移动,从玉颈摸到胸前,轻轻
剥去肚兜,感到了一股子温香,手掌忍不住轻轻捂住圆鼓鼓的粉腻,一颗柔韧的
鸡头正好顶在他掌心,他试探着揉了揉,紧张得手心出了汗,听木婉清唿吸均匀,
继续摸向她小腹,但觉肌肤滑腻得收不住手,轻易便滑进了小裤。

  虚竹在木婉清股间小心探寻着,想象那颗小小的黑庑子,觉自己像做贼一样,
心里发而更加兴奋,手指轻轻分开户唇,一面紧张听着木婉清的唿吸,一面频频
去触突起的花蒂,被他玩弄一会儿,椒户已经湿湿嗒嗒,而木婉清依然没有醒来
的意思。

  虚竹不禁有些奇怪,突然想到,莫非因为她神志未清,所以才睡得这么死。
如此一想,喜得几乎抓耳挠腮,轻轻引着木婉清的手滑进了他自己裤裆,阳物本
就暴涨,受此刺激亢奋得直跳。

  此时隔壁传来刘婕杼几声哭泣般得呻吟。虚竹在黑暗静谧中听得清楚,心里
有些纳罕:「小皇帝才动手么?他也真是好性子。」转而再想:「刘婕杼很有心
机,又向来假正经,若不是服了阴阳和合散,小皇帝今夜未必能得手。」

  虚竹这时听见了隔壁动静,哪里还能再忍得住?他在桌上谎说要请个茅山道
士来叫魂,没想到真来个叫魂的却是刘婕杼。他轻轻把木婉清的小裤扒去,身子
不敢尽情压上,只得挺着粗茎小心去凑,分开户唇抵住径缝,慢慢挤进柔软的温
湿紧凑。

  木婉清唿吸微微急促,「哦哦」哼唧了两声。虚竹屏息静气听着她的唿吸,
在黑暗中想象她红晕生颊,娇美不可名状,便像那日在万劫山庄中一样。今夜的
他也依旧小心翼翼享受他的第一个处女。有了昨夜的香菱和那一夜的史朝云,处
女对虚竹已不再神秘,同时他也清楚体会出,处女的妙处也个个不同,香菱让他
觉得香嫩奇异,史朝云让他觉得火辣刺激,而这个让他又恨又爱的木婉清,却独
独胜出了几分矫情和娇贵。

  隔壁不时传来刘婕杼的娇叫,有如山风吹来的落雨,先是零星半点、稀稀落
落,陡地越来越密,越来越急,乃至连绵不断,时高时低。虚竹听着她的叫魂,
不知不觉越来越任情,随着隔壁的云雨声,美美抽添着木婉清,胸膛也压住了半
个椒乳。

  木婉清忽然「嗯-!」地长哼一声,虚竹赶紧停下动作,微微吃惊,听她没
了动静,才试着再动一次,木婉清随之又「嗯」了一声。虚竹连连动下去,木婉
清开始连连发出轻哼,正与刘婕杼传来的娇叫相和成趣。虚竹喜得忘乎所以,担
起木婉清的双腿,耸动屁股打得娇股啪啪轻响。木婉清已被他开垦得肥沃,滑腻
的蜜液吱吱有声。

  虚竹一时只顾赏这吱吱声,忽然发现刘婕杼的叫魂不知什么时候停了,他慌
忙屏住粗喘,竖耳听了听,隔壁果然没了动静,但他手臂却觉出木婉清的小腿轻
轻急颤,便连忙抵向她最深处的娇嫩,抵出来了一股子滚烫,不由迎着这股滚烫
射得臀肉直颤,射过后抱紧木婉清吻得昏天黑地,已忘了她能否惊醒。

 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,隔壁再次传来刘婕杼的叫魂声,断断续续,时有时无。

  虚竹也迷迷煳煳再次失了魂,抽添着木婉清,听着她细细娇哼,身在云里雾
里,终于一股脑化去。

  虚竹小睡了一会儿,听到院中响动,忙跳下床从窗户瞧去,外面已是黎明,
皇上带着乐士宣和梁从政施施然向外走去。

  虚竹想了想,披上衣服到刘婕杼的门口偷听,没有听见什么声响,便悄悄熘
回屋内。

  在灰蒙蒙的清辉中,见木婉清煨着被子,露着雪膀和雪背,如婴儿般美美酣
睡。

  虚竹拉拉她身上被子,撩开她脸上乱发,见疲倦的丽容上满是放纵的痕迹。
他爱怜之极,俯身吻了吻。木婉清轻启薄唇,「唔唔」哼着张开迷蒙睡眼,眸子
忽然放大,陡地尖叫一声,蜷缩去床脚,颤抖大叫:「鬼!鬼来了,放过我……
放过我……」

  虚竹被她骇了一跳,慌张连道:「别怕,别怕……」狼狈逃出屋外,沮丧之
至。

  天已经大亮,整个玉花轩一片安静。虚竹熘熘达达踱出轩外,在大街小巷随
意闲逛。虽然怀中没有多少银子,但有了妓院大老板的身份,自是如大财主一般
潇洒。中午在一家酒馆花光了所有银子,又逛到一家茶馆听闲书,那说书的正讲
杨家将救主的故事,说到高昂激愤处,众人叫嚷,或笑或骂。

  有人叫道:「可惜现在的杨家将比不上前辈英雄,否则我大宋何至于受人欺
负!」

  那说书的老头道:「此话不然,现在的杨家将也一样英雄,若没有他们镇守
边关,我哪能在这里安稳说书?」

  虚竹听了这话,高叫道:「这话不错,我亲眼见过杨家将大败契丹骑兵,他
们个个威猛,人人英雄,连小孩子都奋勇杀敌。」

  说书的老头点点头,对他颇为贊同,接着却嘆了一口气,说道:「但如今世
道,『英雄』二字难以当得起,只要奸臣还没有死绝,英雄就无用武之地。」

  虚竹见自己方才说了一句话,众人都把目光移来看自己一眼,他心中得意,
于是接着叫道:「那就把奸臣杀了,让杨家将安心抗敌。」

  不想此言一出,众人皆愕然沈默,说书老头慌张拾掇东西收摊。

  虚竹随着人群散去,在路上大步流星,情绪依然有些激动,心想:「我好歹
是三品官员,虽然身份秘密,但也该像杨家将那样为国出力,若有机会定要奏请
皇上,准我带领兵马去杀敌寇,杀反贼。」想到这里,忽然一惊,他由反贼想到
了南唐公主,暗叫道:「南唐公主就是个大大的反贼,此刻她正在到处搜寻我这
个逆徒。」这念头一起,立觉四周危机四伏。

  花姐见虚竹回来,正要开口与他说什么事,却见他神色惊慌。

  「东家,有什么事吗?」

  虚竹顾不上回答,一头钻进屋子里。木婉清仍旧缩在床脚,见他进来仍旧惊
叫。虚竹拿起那件宝甲慌忙退出,在门外仔仔细细穿好,心里才安定了一些,心
想:「这件刀枪不入的宝贝背心以后决不能离身,等把阿朱接回来,我就老老实
实藏在玉花轩。那说书的不是说了么:中隐隐于市,大隐隐于朝。我既是妓院老
板,又是御封的什么大夫,既隐于市又隐于朝,自然最为高明。至于杀敌的事,
还是留给杨家将吧,我是大理段氏血脉,干甚为大宋卖命。」

  到了晚间,花姐说刘姑娘又是一整日没出屋,敲门也仍是不应声。

  虚竹笑道:「不妨,一会儿我去瞧瞧。」然后嘱咐花姐为木婉清另找一间房,
请两个丫头昼夜看护,千万不要让她再受到什么惊吓,明天找个郎中给她看看。

  花姐一一答应着,最后问了一句:「木姑娘昨夜睡得还好吧?」

  虚竹嗯了一声。

  花姐又道:「我怕她换了房间,夜里睡不实,就给她服了一些安睡的药,没
惊着东家就好。」

  虚竹恍然大悟,难怪木婉清昨夜怎么折腾都不醒!他惊讶得瞧瞧花姐,却见
她怀以暧昧眼色。他心里更加明白:这花姐猜度自己心思,见自己叫她将木婉清
送到空房,便私下做了一些手脚。

  虚竹心中一荡,拉过花姐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,笑道:「家里有了你,我
可真是省心。」

  花姐笑着躲了躲,瞧着他欲言又止,终忍不住说道:「有个难办的事不知东
家可有办法?」

  虚竹问道:「什么事?」

  花姐犹豫一下,说道:「我原先的东家袁员外,现被拿在了官牢里,他想求
东家给官府递个话儿,此事若能成,他愿意多多孝敬银子。」

  虚竹很是意外,沈吟道:「这样的事我可从没办过。」

  花姐挤出笑容:「我也就是问问,我看东家的朋友很多,昨日来那三个,一
看就是不俗的,但东家既然说难办,我试着托托旁人好了。」

  虚竹听她话里相激,便道:「也罢!不管成不成的,我尽力试试。」

  花姐大喜,笑盈盈礼道:「那我就替老东家谢过了,他几世修来的福份,能
遇到东家这样的热心人。」

  虚竹瞧瞧她,笑道:「你如此费心费力,他定是你老相好了?」

  花姐忙正色道:「东家想到哪里去了。我以前受他眷顾,现下不过是面子上
不好推辞罢了。」

  虚竹捏起她下巴,摇头笑道:「我才不信!」

  花姐轻轻挣脱,嗔道:「东家怎么不信?他一把胡子的人了,哪像东家这样
生龙活虎。」

  虚竹叫道:「我生龙活虎,你又怎知道?」

  花姐吃吃笑着出去了。

  花姐刚刚离去却又急急转回来,叫道:「那三人又来了。」

  虚竹愣了一下,吃惊道:「是皇上么?」说完自觉失口,而花姐随意应道:
「嗯,就是吧。」二人相视一笑。

  虚竹急急出去一瞧,果然是皇上带着乐士宣和梁从政。虚竹慌张接驾,而哲
宗微笑不语,轻车熟路自行上了二楼。

  虚竹瞧着他背影,心里有些吃惊:「今晚怎么又来了,他要把我这里当后宫
么?」

  乐士宣和梁从政向虚竹点头一笑,依旧在院中打坐护驾。虚竹便也依旧陪着
打坐,昨夜未睡好,运行干坤大挪移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,迷迷煳煳觉全身一震,
忽地睁开眼睛,见梁从政站在几步外,一手端着另一只手臂,愕然道:「兄台好
厉害的护体神功,我只想唤醒兄台,兄台莫怪!」

  虚竹不明就里,茫然道:「哪里,哪里。」他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回避了,便
告辞回了房间,不见了木婉清,知道她已被换到了别处。脱衣上床后,深嗅枕上
残余的甜香,心里想念昨夜的销魂。

  翌日,虚竹吃过早饭,叫花姐雇了一顶轿子,他换上宦官服饰,手拿拂尘,
坐轿到了皇宫。见宫门外聚了许多官员,传事太监出来叫道:「皇上龙体不适,
改为巳时三刻上朝,请众位大臣到吏部候驾。」

  虚竹肚中发笑,心道:「夜里逛窑子,白天当然不适。」他向护卫出示了腰
牌,径直去了御医房。

  虚竹进门见白胡子正在煎药,向他一拱手,急急来到榻前。

  阿朱上下打量他的宦官衣服,目光满是好奇。

  虚竹见她双颊通红,眼光灵活,喜道:「你好些了么!」

  白胡子在旁咳嗽道:「喝过这次药,你们今日就走,别再耽搁了。唉!」说
完熄灭煎药的火,起身去了外间。

  虚竹大吃一惊,阿朱嘆道:「王老御医殚精竭虑,也没想出医治我的良方,
他说百里外有个蝴蝶谷,谷中有位神医,专善疑难内伤,只是脾气极其古怪,轻
易不肯与人医治。」

  虚竹痛心之际有如绝处逢生,挺胸叫道:「阿朱你放心,只要有人能医好你,
我就一定能够求到他,咱们今日就去。」

  阿朱笑着点了点头。

  这时,虚竹想起来香菱,看了看四周,惊讶道:「香菱哪里去了,她病好了
么?」

  阿朱道:「她好多啦。但娘娘不知怎么听说了,一大早令宫女把菱妹妹叫去,
刚才有人来传话,说娘娘见了娘家人非常喜欢,要多留菱妹妹几日。」

  虚竹急气道:「这怎么行?咱们这就要出宫了。」说完突然心惊肉跳,他想
到:孟家并不知自己隐于这里,若香菱把自己大闹山庄的事告诉娘娘,那可不妙
之极!

  虚竹登时急得在屋里乱转,却听阿朱好似随意说道:「菱妹妹临去时,我嘱
咐了她几句,她见了皇后娘娘,自然知道哪些话该说,哪些话不该说。」

  虚竹闻言喜出望外,但见阿朱脸上一红,他情不自禁上前握住阿朱双手,心
头甜丝丝想到:我的心思,这妮子总能知道。

  虚竹喂阿朱喝完药,估计到了巳时三刻,便去向皇上告假。他穿着宦官衣服,
腰里挂着金牌,向宫中深处乱走一阵儿,见到一熘黄马褂护着圣辇而来,便欣喜
迎过去,口称「叩见圣上!」扑通跪倒。

  不料哲宗撩开帘子大怒:「粗野东西,乱跑什么。当道拦驾,成何体统?」

  虚竹慌道:「小人……臣子……哦哦都不对!是奴才有事禀告。」

  哲宗恼道:「朕正赶着上朝,有什么事下朝再说。」

  虚竹只得跟着圣辇到了大殿前,哲宗下轿,低声嘱咐:「你悄悄跟在朕后,
不要乱出声。」

  大殿内气氛沈聚,威严肃静。虚竹立在龙椅旁,有些惴惴不安,见群臣肃立
两侧,个个服饰庄严,神态敬穆。

  哲宗说了几句话后,百官齐声道:「臣尊旨!」声音响亮,吓了虚竹一跳,
忽听殿外叫道:「孟太师觐见。」

  虚竹更是大吃一惊,心里惊慌叫苦:「真是冤家路窄,莫不是他知道了我躲
在这里。」

  这时见一个面白如玉的长须男子进殿磕头,道:「臣叩见陛下!」

  虚竹缩头缩脑,只怕他一擡头便见到自己。

  哲宗道:「太师请起!」

  孟太师站起身,说道:「回皇上:边关守将杨伟向来蓄有异心,他之前屡次
擅自动兵,如今又上奏章大逆不道,请皇上处置。」

  虚竹见这个孟太师并未针对自己,暗暗松了口气,听他接着说道:「皇上还
未亲政,杨伟这厮便上奏章,说什么『不抗外虏,不得守先皇陵寝,不捣黄龙,
万民不得安生。』这不是明明讽刺我朝无能吗?」

  孟太师说完,见哲宗未置可否,又道:「老臣和其他大臣会议,都说杨伟这
厮共有二十四项大罪,实是大逆不道。按本朝律例,应凌迟处死。」

  哲宗惊讶开口道:「他言语或有不当之处,但如此处罪,只怕太重了罢?」

  孟太师道:「回皇上:皇上年纪还小,于朝政大事恐怕还不十分明白。那契
丹虽屡犯边关,只是异族野性未服,并无关大宋痛痒,如今正是太平盛世,那杨
伟危言耸听,显是包藏祸心,请皇上准臣下之议,力加重刑。」

  虚竹这时在心里忍不住嘀咕:「这老贼自己就包藏祸心。他必是希望契丹早
日打到皇宫,他好趁乱作南唐公主的开国功臣。哎哟!万一到了那时,我岂不无
处躲藏!」耳中听哲宗说道:「杨将军虽然不对,不过杨家世代忠烈,跟你孟家
一样,都是先帝很看重的。你一定要判他死罪,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原因?」

  孟太师仰头看着哲宗,高声道:「我有什么原因?难道皇上以为老臣有什么
私心?」

  虚竹听他语气忽然凌厉,不由擡头望去,只见这孟太师双眉紧皱,面色甚是
阴冷,但容貌与孟宝玉很是相像。他情不自禁「啊」得叫了声来,这一声出口把
他自己吓得几乎软倒,急中生智,纵身而出,手中拂尘向前一挥,尖着嗓子喝道
:「孟太师,你干什么对皇上无礼?」

  孟太师见突然沖出一个小太监叱责自己,不由吃了一惊,喝道:「你胡说什
么?我有事奏禀皇上,谁敢对皇上无礼了?但请皇上定夺。」说着倒退两步,垂
手而立。

  哲宗对孟太师原本十分忌惮,见此勉强镇静道:「爱卿,朕自然赏忠罚奸,
杨伟之事,便依太师所奏。」

  孟太师叩道:「谢皇上,臣遵旨!」说完,嘴角露出一丝得意。

  众人再无事可奏,随即散朝。

  哲宗神色萎顿,待众臣退去,无精打采问虚竹道:「你找朕要禀什么事?」

  虚竹把带阿朱去瞧病的事说了。

  哲宗点头应允,接着又道:「早去早回,你刚才帮了朕,很好!朕就需要你
这样衷心耿耿的人。」说完长嘆一声。

  虚竹偷瞧他神色,心里纳闷:「你是皇上,还怕一个太师吗?最好把孟家灭
了满门,方能去了我心头大患。」于是忍不住说道:「那孟太师好生无礼,臣听
说杨家将满门忠臣,就他说不是,臣看他就是个大大奸臣。」

  哲宗沈默片刻,恨声道:「朕岂有不知,朕也相信你的密奏,只是这奸贼势
力庞大,又善于伪装,如今太皇太后主政,朝中大臣和宫里侍卫多是他的人,只
有朕的亲母向太后是朕亲近之人,她却身体不好,常年卧病在床。」说完恼恨不
已。

  虚竹安慰道:「向太后身体不好,也可以帮皇上出出主意。」

  哲宗嗯了一声,愁眉不展,摆手让虚竹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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